中国建筑师琚安琪：35岁以下创意人

出品人：向玲
编辑：陈诺嘉，杨子遥，武晨曦，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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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溯
我在机械设计院的大院里长大，从小就对于场景、建筑的记忆有一种很强的敏感性，所以高考的时候选择了建筑学专业。我本科是在天津城建大学学习，那里偏重实践，重视基础能力的培养。在同济读研的时候，理论研究比设计的内容多很多，使得我对建筑的理解从建筑本体扩展到了社会、文化、历史等更广泛的层面。我的导师李翔宁老师和张晓春老师也特别鼓励我们去关注建筑媒体和策展领域。2015年我去包豪斯进行了一年双学位的学习。包豪斯的很多课程都与社会研究相关，关注人的心理、社会等各个维度。印象比较深刻的一门课在魏玛的图灵根州，那里的森林中有很多独立的小住宅，我们会到森林里徒步，关注森林和人的关系。那时刚好是难民潮，我们也会研究如何将废弃的建筑改造成为他们的避难所。还有一门印象较深的课程是库哈斯的文本研究，老师非常鼓励你保持批判性的态度看问题，你可以批判建筑、批判任何东西，甚至批判这门课程本身。
在设计实践的过程中，我发现实践是在不同的维度解决人与建筑和城市的关系问题，可以为社会带来好的变化，引起一些深刻的思考。比起通常一开始就从场地研究或建筑本体空间策略出发做设计，我们可能会站在更宏观的角度，从社会文化层面切入到建筑设计话语。

▼（左）琚安琪在同济大学读书时做历史与建构研究，（右）琚安琪在包豪斯大学学习

▼包豪斯学校创立一百周年纪念特展

“包豪斯精神很难简单地概括。包豪斯有特定的社会背景，它是在工业化生产冲击下“试图在艺术家、手工匠人、工业企业家之间创立一种合作关系”。格罗皮乌斯说：“我们的指导准则是——设计与智力和物质无关，它是生活不可或缺的部分，是文明社会中每个人的必需品”。所以在我的理解中，包豪斯关注的是艺术、人和时代背景的关系。放到当下的语境中，我们同样面临着社会快速变化带来的冲击。网红建筑就像当年的工业化生产一样大批量的涌现，时尚、快销、社交媒体和流量对建筑设计产生了极大的影响。这对我们来说既是挑战，也是机会。我们作为年轻的建筑师，应该理性地看待这种变化，既要学会拥抱它，也要将设计自身的真实性和空间体验感保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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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灰空间

我们觉得混凝土还有很多可能性可以被挖掘，因此在实践中，我们一有机会就希望用混凝土做点东西。另一方面，我们认为建筑设计是可以拓展到更多领域的，“灰”介入黑白之间，不是一个绝对的边界。“灰空间”在建筑里是指室内外的过渡空间，放到我们事务所来说是希望一直保持开放的思考状态。因此，我们对混凝土的喜爱和对设计的理解共同形成了“灰空间”这个名字。

▼砼亭中使用的透光混凝土

我们想让建筑到室内再到景观沿一条非常完整的思路进行下去，因此采用一体化设计的形式，保证项目的落地品质，保证建筑、室内、景观等多专业在一个思考维度里的。我们会先从前期运营者的角度做一个整体策划，和业主一起探讨项目定位，在坚持设计的原初想法的同时，兼顾业主在商业方面的诉求。

▼灰空间办公室，office of Greyspace Architec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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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目：全球化与地域性
我理解的全球化意味着设计手段、材料、技术和施工工艺可以被快速地学习和共享，这些方面已经看不出太大的地域差别。我们认为当下地域化的探索更多地发生在乡村或者文化内容丰富的村镇，那里有很多环境条件、传统材料工艺和生活方式可以被挖掘。为了在传统空间原型和现代生活之间达到平衡，我们会基于村落特有的文化背景去解读传统的空间形式和材料，用更当代的手法去表达，营造在地的氛围和体验。
我们最近在做一个广东瑶寨的村落改造项目，业主提出了一系列在地性的问题：当地的文化怎么体现？游客来到这里感受什么？为了表现出这种地域化，我们要去理解当地人是怎么生活的，怎么和乡村空间进行互动的，思考哪些空间应该被原汁原味地保留，哪些场所需要更多地去表达当代性，适应当代生活。建筑师想要创造出可以打动人的空间，让人们能在里面感受到一些不一样的体会，需要我们更深入地去理解地域性的空间氛围和场所感。全球化和地域性并不是相互矛盾的。在海草房改造项目中，我们请来了当地的老工匠砌筑一部分的围墙，他们年纪很大，一天只能砌一米，但是留下的是匠人的情怀。但是在全球化的背景下，传统材料是可以有更新的手法、以更现代的技术手段去表达，从而达到更好、更合理的状态的，这需要在手工艺情怀和当代建造技术之间找到一种平衡。

▼灰空间部分项目，selected projects of Greyspace Architects

地域性的不同表现手法 – 山舍，水舍，山香居，云舍
这是在我们蒙山景区做的一系列民宿项目。山舍是其中的第一个民宿项目，运营者希望以很低的造价快速打造出一个示范项目，推进整个地区的发展。所以我们的策略是保留场地原有的建筑院落空间和与自然环境之间的关系，探索如何用低技术创造在地又舒适的居住空间。蒙山盛产石头，我们便就地取材，把石头做成内外双层砌体，使得土建和室内可以同时进行，这样即增加了施工速度，又节省了二次室内硬装的造价。整个项目总体造价200多万，由于技术和造价的限制，也考虑到当地冬季是旅游淡季，设计取消了屋顶保温。这个项目对场地的介入是非常小的，直到现在很多当地游客都还是觉得山舍是非常融入蒙山的民宿。

▼山舍，以当地石材为主要材料

水舍是山舍的二期，补充了停车场和餐厅功能。与一期的传统院落不同，我们希望在当代性和建筑与自然的关系上找到一个突破点，采用了内外双重边界。群落的外部是自然的蒙山石头，和一期呼应；内边界则非常干净现代。这个项目我们探讨了如何将现代性植入到地域化的空间里，室内布局遵循了现代生活的空间模式，改变了传统的单层院落空间，设置了loft房间，并为每个单元设置了独立的公区。

▼水舍，外部是石头，内部是现代的水院空间

沂蒙·山香居度假酒店是一个村落集群改造项目，如何处理场地高差关系和进入方式？如何处理基地与周围山地、村落以及远处自然景观的关系？是我们初遇场地后开始思考的问题，也逐步推进着设计进程并形成了最终的建筑群像：一个三层体量的接待中心和依附于坡地地面的院落组团。相较于山舍完全保留村落肌理，山香居重构了山东传统的院落空间，设置了大公区、小公区、私人院落和公共院落等，对传统空间进行了一次现代演绎。

▼沂蒙·山香居，三层体量和院落组团处理场地高差

云舍位于云蒙景区的入口，紧挨马路，周围是杂乱的民居，外延的山景也没有山舍和水舍好。因此我们尽可能地规避掉外部的不利条件，将空间内向化。它也可以被理解为一个命题作文，设计以“云”作为整体意向，它可以引发多重联想，从抽象到具体，设计师希望通过以下几个层次表达这一意象——漫游式空间架构，模糊的边界，形体的“轻”与“重”，以及材料的象征。设计将建筑架构在石头上的轻盈状态，一直延伸到室内和院落空间，探索对自然的抽象表达。

▼云舍，白色体量架构在石材基础上

▼院落空间

▼抽象的“云”与远处的山峰

▼丰富的材料

地域性与材料 – 海草房，景德镇坯房

两个项目的背景截然不同。海草房位于一个已经荒废的村落，其建筑特征是比较外化的，内部比较破旧。我们希望通过非常微小的介入，保留村落的原始状态。当时海草在荣成越来越少，业主收购了一批海草，希望将其复原到村落里。因此，我们首先做的就是把屋面还原成原始的海草屋面。同时，在保留村落肌理、院落空间、原乡民居格局的基础上，我们保留和扩展了公共空间的开放性和整体空间的连续性，使得人们既能感受原有村落的空间体验，又能享受到更丰富而舒适的空间体验。

▼海草房鸟瞰，在城市化空间中保留乡村肌理

▼保留原本的院落空间

▼还原原始的海草屋面

与之相对，在与刘克成老师合作的景德镇坯房改造项目中，其现状的木构架是内化的。工匠和艺术家用这些木构架晾晒陶坯，其本身已经是一种强烈的地域性图像，如果再置入传统材料的话可能会适得其反。我们希望用现代的金属反射材料与木构架形成对话，让人们明确地意识到哪个是传统的、哪个是现代的。
这样的设计区别也与使用功能有关。景德镇本身就是一个艺术家的聚集区，艺术家对空间的使用更自由，坯架仍然是使用功能的一部分。海草房是一个居住空间，它的室内需要呈现更舒适、更现代的状态，因此更多地是通过外部的村落形式来回应地域性。

▼景德镇坯房，新旧材料的对比

▼现代材料衬托出原始的木架结构

正在进行的地域性项目

我们现在正在安徽潜山痘姆龙窑一个长达100米的千年古窑片区做建筑改造和室内设计。这是一个建筑室内一体化的项目，跟景德镇一位比较有名的陶瓷艺术家李见深老师合作。前段时间我们还参与了一个广东瑶寨村落改造的项目，景德镇坯房的二期和三期还会延续。这些项目背景迥异，有很强的地域化特征。此外，山东日照莒县有一个比较大的民宿集群正在施工，今年应该可以完工。

▼灰空间正在进行中的项目

（左上）痘姆古陶龙窑改造
（右上）三排连南瑶寨村落改造
（左下）景德镇坯房改造二期、三期
（右下）山东莒县民宿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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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目：城市与建筑
城市旮旯计划
城市旮旯计划的开始可以说是机缘巧合。当时合伙人和朋友手里有一两个城市里的碎片化小空间，我们想以此为契机，鼓励更多人把这些边角空间拿出来，为城市做一些贡献。
永嘉路项目是一个开始。我们将它部分时段的使用权公益性地开放出来，也会和当地的公共公益组织合作，举办一系列公共活动。我们有一个概念是“一个人的美术馆”，希望为艺术家提供一个个人的展览空间，鼓励他们进驻。有一位来自成都的女性艺术家对此很感兴趣，她研究彝族的民族文化，知道当地有很多手工艺很厉害的姑娘，但没读过什么书，不知道在大城市里有什么机会。她希望运用这样的空间把这些姑娘带到大城市里来，展示民族文化。现在这个城市客厅运营得比较顺利，一直都有新的活动，有时会办读书会、音乐会，还有电影空间，等等。

▼永嘉路项目中设有各种活动空间

▼花园般的客厅

小空间改造的机遇和挑战

在上海，小空间改造的机遇在于城市中确实有很多小空间，而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甚至老上海人已经接受了空间小的事实，并且很喜欢这样的空间感受。永嘉路项目发布的时候，一位阿姨找到我们到她家参观。她的家在优秀历史保护建筑里，只有几十平米。在阿姨的介绍中，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上海人对老房子的热爱。他们知道邬达克等当年Arch Deco的代表设计师，房子中的每个细节，包括门、砖、弧形转角、窗台的倾斜角度、砖的铺贴形式、甚至当年的马桶和地面都被保留了下来。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也给建筑师带来了很多小项目改造的可能性。
一线城市微更新很重要的一点是挖掘这些空间，哪怕是很隐蔽很破旧的空间，都可以为公众所用。疫情的时候，所有人都居家办公。我当时住的是一个老小区，大爷大妈们在小区的围墙边搭了一片小花园，摆了一个麻将桌，还养了一只乌龟。夏天的时候他们会把雨棚打开，在麻将桌上打牌吃瓜，早上还会一起泡脚。受此启发，我们把上海城市的生活场景拼贴到永嘉路的项目里，做了一个花园般的客厅。

▼城市客厅内的生活场景拼贴

▼各种各样的使用场景

我们面临的挑战主要是怎么寻找个性化的切入点，创造不一样的空间特质。永嘉路和和合坊项目没有特定的使用人群，我们需要给它们做一个人设，创造一种独特性。永嘉路项目是一个城市客厅，可以满足不同的使用需求。和合坊项目面积更小，层高比较高，我们希望回应上海都市年轻人集物的爱好，为他们在小空间里创造更多展示的可能性。

▼和合坊项目，利用层高创造更多展示空间

▼和合坊项目剖面

在我看来，幸福感就是挖掘生活的角落，在城市里营造归属感。上海不只有钢筋混凝土和高楼大厦，它还有很多市井小空间，你可以创造更多活动的可能性，产生一种情感的共鸣。如何在城市里打造向往的生活状态，这就是体现建筑师价值的时候。建筑师的作用就是发掘生活场景和细节，并将其引入空间，去感动日常的普通人。

▼永嘉路和和合坊项目中融入抽象的城市符号

让建筑向城市开放

世纪少儿出版社改造提案位于延安高架东西主动脉上，特别容易被看到，业主希望建筑可以成为一个城市地标。项目本身是出版社，主要功能是办公，空间比较内向。我们希望在办公基础上增加公共属性，用比较小的动作和容易被察觉的材料，创造一个强有力的公共空间形式。所谓开放，是要把原本私有的空间还原给城市生活，提供让人充分感受城市的场所。过去很多建筑虽然是地标，但是走不进去；现在更多建筑愿意开放给城市，需要建筑师创造更多跟城市发生某种感情关联的机会，从空间体验和精神意义双重层面上建立建筑和城市的关系。

▼世纪少儿出版社改造提案，在建筑和城市之间建立联系

▼正在进行的驿站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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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目：装置与产品设计
我最近很喜欢一部英剧，名字叫《德雷尔一家》，是由《希腊三部曲》改编的。剧里有一个特别美好的场景：住宅外是大海，夏天的时候主角们直接把餐桌搬到了大海里，双脚泡在水里吃午餐。这是一个十分非日常的状态。我们的很多项目都是想去发掘这些场景，激发人们在城市中的一些行为模式。城市生活每天都是快节奏的工作，很容易忽略生活中的美好。我们希望作为建筑师从比较独特的视角让人们看到这些美好的场景。我是一个偏感受型的设计师，我设计的很多非日常的场景都来源于文字、影像、以及对街道和人的观察。有些人只是看，我会觉得它是一个空间片段，可以成为未来设计中一个特别的场景。

▼砼亭外观

▼不同的城市场景

产品设计与混凝土的创新应用

做砼亭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想过要把它微缩成一个桌面摆件。刚好砼亭是预制装配的，可以拆解，于是我们就去挖掘每个组件如果缩小到桌面尺度的话会有怎样的功能。于是我们将它们与手边的笔架、名片夹、烛台等生活小摆件结合进行二次创造，产生了砼亭II。

▼砼亭II，砼亭微缩而成的桌面摆件

砼亭本身是一个很独特的艺术装置，它的组件拆分跟场地上的树木和街道关系非常明确。而砼几何家具的场地比较空旷，面向的是更大的城市背景，主要研究的是混凝土在艺术审美基础上的可复制性。我们做了一些单元，可以翻转，可以重组形成比较大的体量，可以批量生产。产品设计的尺度跟建筑不同，周期很短，从设计到制作再到使用都是在一个快速推进的状态下进行的，很有挑战性。家具跟城市的关系也不像建筑跟城市，可以作为我们思路的拓展。目前，嘉定城市规划展正在找我们做一组艺术装置，项目的难度更大。

▼砼几何家具，空旷场地中的城市家具

关于混凝土的创新，我们还在寻找方向。最开始我们想把混凝土的周边，包括室内空间、产品、艺术装置等做成一个品牌的集合。因为混凝土材料本身带着现代、简洁、自然、环保的特质，也是很多建筑师们的一种情怀。然而，现在我们更多的是关注于发掘混凝土材料与形式的可能性。重量是混凝土自身的弊端之一。砼几何之所以切削成最终的样子，也有测算单个体块的重量、方便运输的考量。

▼挖掘混凝土的可能性

设计公司：灰空间建筑事务所
位置：中国
类型：专辑建筑未满35岁创意人记录
标签：琚安琪

转自：gooood
图片©灰空间建筑事务所
编辑：序赞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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