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ONARD TSUGUHARU FOUJITA
2018年11月27日,是日裔法籍画家Léonard Tsuguharu Foujita藤田嗣治先生诞辰132周年。Google推出的纪念Doodle,真叫人拍手称快。其改自藤田嗣治1927年的作品Chat couturier,又加入了不可或缺的绘画工具毛笔和标志性的圆框眼镜,一眼看过去就对这位画家的風格了解了一半。
Google Doodle 2018年11月27日
Chat couturier 1927
藤田嗣治 1926
他把日本的线描画法融入了西洋油画。
Petite fille au capuchon 1929
他总戴着圆框眼镜。
Autoportrait au chat 1928
他爱画猫。
Chat tigré 1924
除此之外,他还爱画裸女。
Five Nudes 1923
2018年是藤田嗣治逝世50周年,巴黎马约尔博物馆举办了专题回顾展 “绘于咆哮的二十年代,1913-1931” (Foujita: Painting in the Roaring Twenties, 1913-1931)以回溯其创作生涯。
京都国立近代美术馆举办了“逝世50年 藤田嗣治展”(Foujita: A Retrospective-Commemorating the 50th Anniversary of his Death),不仅涵盖了藤田嗣治最有名的作品,也展出了首次来到日本的以及此前鲜有机会被介绍的作品。
藤田嗣治的母校东京艺术大学(当时名为东京美术學校)也举办了这位重要又具争议的艺术家的回顾展 “致敬:1940年代的藤田嗣治” (Foujita in the 1940s: Tributes)。
京都国立近代美术馆 “逝世50年 藤田嗣治展”
而今天,我想用小栗康平于2015年导演的传记片《藤田嗣治Foujita》的开篇独白开启我们的回顾。这段独白是这样缓缓道来的:
扭曲
活得自由而奔放 生活变得扭曲
交织着疯狂的爱恋 心灵变得扭曲
国家操控着人民 和平变得扭曲
扭曲是艺术创作的源泉 是记录时代的装置
《藤田嗣治》 2015
自由而奔放的绘画
1905年,19岁的藤田嗣治考入了东京美术學校油画科,跟随日本“西洋画之父”黑田清辉学习油画。但是他对黑田清辉极为古典的画法产生了质疑。黑田清辉从调色板中完全去除黑色的做法,在藤田嗣治看来是无法理解的。
我们作为东方人、日本人,熟知黑色的韵味,作为生命的黑色为什么不能在油画中使用?
藤田被老师批评的自画像
对老师的画法存疑,又得不到老师和外界的认可,1913年,郁郁不得志的藤田嗣治选择了前往法国,入住巴黎新兴的艺术中心蒙巴拉斯区。抵达巴黎不久,藤田嗣治就拜访了当时正在立体主义世界里尽情遨游的毕加索,并为毕加索立体主义的自由前卫画风深深震撼。后来他回忆道:
绘画原来是如此自由的。巴黎有着日本无法想象的绘画自由。我亲眼看到了毫无顾虑的大胆革命,只要把自己的思虑毫无遗憾地表现出来,自由地开拓什么样的道路都是可以的。巴黎为年轻的我打开了欢喜和希望的眼界。那天我就把画具箱扔在地板上,我决意要放弃在日本学到的印象派画风。
从此,信奉自由学习精神的藤田嗣治开始疯狂作画,并在不断的模仿和探索中形成了自己独有的绘画風格,被誉为“巴黎宠儿”,成为了在欧洲第一位大获成功的日本画家,也成为了巴黎画派(Ecole de Paris)重要的一员。
La vie 1917
处于探索期的作品还有着明显的模仿莫迪利亚尼的痕迹
运用长毫毛笔,借鉴浮世绘版画的画法,藤田嗣治将东方的水墨描线融入了西方油画创作之中。
藤田嗣治当时最为人称赞的作品是在画面中呈现大面积的乳白色以表现女性的身体肌肤,并在象牙般的肤色间勾勒纤细的水墨线条。1921-1922年,藤田的裸妇画作在法国沙龙上彻底打动了巴黎的心,“绝妙的乳白色肌肤” 成为了藤田嗣治画作的关键词。
Nu couché à la toile de Jouy 1922
Femme allongée Youki 1923
20世纪初期,巴黎的评论家们沉浸在藤田嗣治流畅的毛笔轮廓线为油画带来的魅力中。藤田嗣治本人也一再表达毛笔、黑色、日本的血脉对于自己的创作无可取代的重要性。
说到毛笔不可思议的魅力,是习惯,也是遗传,更是自身流淌着的东方人的血液,因此我愈加坚信,我作为日本人来到西方,就必须在油画中使用日本的笔和日本的墨。
藤田嗣治画作中的东方色调也体现在他对于色彩的选择中。除了受到日本传统审美对于以白为美的极致追求的影响外,藤田亦避开具有视觉冲击力的强烈色彩,倾向于东方画中常见的中间色调,表现东方文化里女性传统的优雅气质,营造了更为朴素的画面氛围。
疯狂的爱恋
Nude with Tapestry 1923
藤田嗣治爱女人,也爱猫。
藤田一生有过很多情人,结过五次婚。藤田前往巴黎时已在日本有了第一任妻子鸨田登美子;1916年,藤田在伦敦滞留期间结识了法国女郎费尔南德·巴雷并在相识13天后结婚;1924 年,藤田迎娶了第三任妻子——比利时姑娘露西·巴杜尔,因其肤色洁白如雪,藤田为她取了一个日本名字“瑶姬”(Yuki),意为“雪”;瑶姬出轨后藤田迎娶的第四任妻子马德莱娜·勒克在日本猝死;1935年,藤田在回国时对比自己年幼25岁的君代一见钟情,这也是陪伴藤田到临终的最后一任妻子。当然,这些女人也常成为藤田的缪斯,出现在他的画作里。
Nu, Youki aux longs cheveux 1923
多次出现在藤田画中的“雪”
Foujita dans son atelier avec son modèle (Youki) 1926
藤田为“雪”作画
藤田在法国沙龙上一画成名的作品,模特正是有“蒙帕纳斯女王”之称的交际花吉吉,她也是很多艺术家的缪斯。
藤田用大面积的乳白表现女性肌肤的光滑温润,顺滑的勾线更展现了女性身体的线条美,又在背景运用大量的烟灰墨将白嫩的身体凸显得淋漓尽致,整体的情态和色泽让西洋贵妇有了东方的神韵。
Reclining Nude 1922
藤田嗣治被认为是歌川国芳之后,日本又一个画猫的大师。他于1930年出版了《猫之书》(A Book of Cats),选入了二十余幅描绘猫的情态的画作。
Chat 1924
藤田嗣治画猫的作品里,除去对猫难掩喜爱之情以外,也饱含着对自我的认知、对女人的想象、对现实的投射。
猫频繁出现在藤田的自画像里,它们蹲坐在藤田的肩头,又或是从胳膊、腋下探出脑袋,用独特的眼神探索世界,仿佛另一个疯狂的灵魂,填补着藤田表面的平和。
Mon portrait 1926
Autoportrait au chat 1926
Self-Portrait 1929
猫也常出现在藤田画女人的作品里,在他看来,“女人和猫是同样的生物”。于是他画笔下的女人和猫也常以相似的慵懒姿态和相似的疏离神情出现。
Youki au chat 1923
横たわる裸婦と猫 1931
但更有些时候,藤田并不仅仅是画猫而已,他亦借用猫的动作和情态来表现他所看到的社会生活,又或是战争场面。
Combat (Cats) 1940
La fête d'anniversaire 1949
故乡与异乡
藤田的毕业自画像曾被老师作为反面教材;刚到巴黎时也曾无人问津。作为赛纳河左岸罕见的亚洲人,他也曾为了融入巴黎乔装打扮,四处游走。
藤田在缝制自己参加化妆舞会的服装
1920年代,藤田嗣治的画作虽然在巴黎大受好评,在日本艺术界却屡遭冷遇。日本国内的恶评主要集中在两方面,一是他只是使用了日本画的技法去迎合异国趣味,二是他为讨好巴黎贵妇们和自己的妻子们花费了太多精力。
Mon intérieur, Paris (Nature morte au réveille-matin) 1921
比如这幅在法国沙龙上广受好评的作品《我的房间·有闹钟的静物》,引入日本后却无人问津。
1940年,为躲避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火,藤田嗣治回到日本。战争期间,日本政府召集八十多名画家,成立了“大日本陆军从军画家协会”,企图利用画笔作为战争的宣传工具,绘制战争场面,鼓舞战斗意志,鼓吹战斗精神。
作为协会的一员,藤田嗣治在40年代初绘制了大量表现战争场面的油画。后来最为诟病的两幅,一是捏造了日军虚假胜利的《哈尔哈河畔之战》;二是表现战争末期塞班岛妇女追随日军跳海自杀场景的《塞班岛同胞尽忠》。讽刺的是,战争期间却是藤田在日本本土最受认可的时期。然而太平洋战争结束后,战争后的清算也延伸到了战争画的领域。日本艺术界对藤田嗣治“出卖自己的艺术资质”以“对军部阿谀奉承”的行径进行了大肆批判。
The Battle of Attu
"Final Banzai Charge against the Americans on Attu Island." 1943
藤田表现日美战士横尸遍野的《阿图岛玉碎》,据说曾让许多观看者双手合十,流下眼泪。藤田曾说,这幅画里都是战士没有将领,他只是为每一个战士所作。
1949年3月,对美术界的纠纷深感失望的藤田嗣治决定返回巴黎,从此再没有踏上日本的土地。
是日本抛弃了我,不是我抛弃了日本。
1949年,旅途中的藤田创作了著名的Café
然而,刚回到巴黎的藤田嗣治也没有受到曾经的礼遇。二战期间犹太人遭受到法西斯的大量屠杀,巴黎画派中不少犹太后裔正处在对于法西斯帝国主义的深恶痛绝中,无法接受藤田在战争期间为日本军国主义服务的行径,甚至有曾经的好友公开声明与藤田不再往来。
重返巴黎后的藤田的作品風格愈发趋向西洋画的画风,画面主体也出现了大量的孩童。
Petite fille aux marionnettes 1951
UNTITLED 1960
同时,他也创作了许多以巴黎街景为主题的画作。
Quai aux Fleurs-Notre Dame Paris 1950
藤田在晚年皈依基督教,在距离巴黎不远的地方修建了一个小教堂,创作了大量的宗教画。
Madonna 1962
教堂壁画
正如小栗康平拍摄的藤田嗣治传记电影没有以其艺术创作为主线,而是在一个时代的浪潮里描摹藤田一生在身份认同里的挣扎。一个时代的扭曲,一段生活的扭曲,一个灵魂的扭曲,都在藤田嗣治一生创作的画面里。
他是巴黎人眼里以最绝妙的笔触画女人的疯狂的Fou-Fou,是在时代悲剧里卷入战争画漩涡的藤田嗣治,也是晚年专注内心、创作宗教画的列奥纳多-嗣治。
Autoportrait 1926
碰撞,炸裂,火花
心里有束光|James Turrell
撰文|M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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